2013遠東馬拉松－重新擦亮馬拉松的心的勳章 @ 鳴槍前的等待

(感謝我動網拍攝)

睡眠中突然被激烈的飢餓和飢渴感襲擊而醒來，輕聲躡腳走出臥房避免吵醒還在午睡的太太與小兒子。手靠著樓梯扶手支撐疼痛的每一步，二樓書房正在玩玩具的大兒子問我：『爸爸你怎麼啦？』

『喔，我去跑馬拉松，現在腳很累很痛。』宛如森林裡受傷瘸了腿的山羌一跛一跛的試圖逃離獵人的追擊範圍，慢慢地繼續走下樓。

『那你幹嘛要去跑啊？』他頭也不抬的繼續整理刀劍類的玩具。他因為我的影響，對托爾金的『魔戒』系列故事非常著迷，今年因為哈比人歷險記（魔戒前傳）電影的上映，他一直纏著我要帶他去山上冒險，他時而化身為矮人國王索林･橡木盾，要找有殺害祖父、逼瘋父親之仇的半獸人首領阿索格決鬥。時而又變為洞穴裡和古魯猜謎的比爾博。反正我不是扮演兇神惡煞模樣的半獸人阿索格，就是只能穿著內褲的古魯。

我為什麼要去跑？我沒有回答，因為腳很痛肚子餓口又很渴，雖然暫時沒有力氣回答你，但並不是我答不出來。

因為，在”那裡”，在某個地方在某個思想深處的境界，也有我想要的”魔戒”呀。而為了那個，身體必然的降臨若干的苦楚煎熬，這些，在我每一次的冒險旅程中，我都樂意承受，因為我所獲得的代價，遠遠超過那些。即使有痛楚相伴，

……寫到這裡，我把稿子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裡。事實上當然沒有稿子，現在都用WORD來寫，不過也許心情一樣吧。

上次跑馬拉松是5月19日，隔了將近5個月準備迎接這場比賽。比賽當週，我只去跑了3次不超過8公里的慢跑，因為前一週才剛結束宜蘭梅花湖的三項比賽，兩天的假日一天接力賽一天全程賽。兩天的比賽玩的很開心，也為我在三項比賽的意念上刻劃了更為深沈的想法。也許，明年開始就真的會更專心的參加三項類型的比賽，更專心的練游泳（計畫找教練）、更用心的練單車，不過當然，我不會遺忘跑步。

但是在這場遠東馬拉松比賽結束之前，我並沒有信心可以說出～”我不會遺忘跑步”這樣的話。我的腳傷目前有逐漸改善的跡象，但是不能像以前那樣不用擔心、了無牽掛的自在奔跑實在覺得很掃興很懊惱。另外也想在鬧烘烘的潮流中自我沈澱，我的個性一向有彆扭的傾向。當大家嘻嘻哈哈尋歡作樂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躲起來擁抱孤獨與安靜。當大家沉默不語的時候，我卻又慷慨激昂的熱情迸現。

總之10月13日這一天，我穿上防風夾克和運動長褲，戴上安全帽放妥背包，扭轉鑰匙發動摩托車，在微冷的清晨中暖和的出發了。往新埔方向在寶石派出所前的關埔路左轉，太陽已然從山稜上探頭，把原先幽靜的冷藍溫柔的撕開，燦爛的金黃慢慢地淹沒大地。田間的稻葉仍然懸掛著顆顆晶瑩尚未蒸發消散的露珠，每一顆水滴閃耀著折射後的光采。

偶爾微風輕撫，飄颯的嫩葉像是對著我揮揮手，當盈含著光芒的水珠飛過，我張手承接，卻只見流星在我的掌心摔碎難以拼湊。

到了會場只剩下3分鐘即將開跑，信步走向起跑點時遇見正悠哉暖身的昆哥，一樣是習慣的不疾不徐、老練盤算的半馬節奏。以前一個星期要碰面2、3次跑步或騎車，現在因為工作時間的關係要約運動可能機會不多了。匆忙之間偶遇，有許多話想說，但奈何時間並不允許。總之隨緣吧。

站定在起跑線後面的時候，現場的空氣、光線、氛圍……一切的一切，那就像是參加好朋友的婚宴一樣，光坐在那裡就不由自主的被包圍著，被影響著。不論再怎麼冷靜沉著，也無法避開眼神假裝不在乎。

不，毋須假裝什麼，我現在就在這裡，我也算是象徵性的典禮與儀式中的一小部分。

禁不住，我狠狠的質問自己，我怎麼能夠忘記那鳴槍前一刻熱烈興奮的想望？我怎麼能夠忘記路上和每一位認識的跑友再次萍水相逢？我怎麼能夠忘記終點線前那壓抑不住的激情和快樂？我怎麼能夠忘記完賽後和萍水相逢的跑友互道珍重再見時的一絲不捨？

我怎麼能夠忘記？

我知道，在往後的日子裡偶爾經過那些我曾經跑過的道路上時，那光線和陰影，那燦爛陽光和多變的季風，在閉上眼睛的瞬間，一定會像每一次的經歷那樣，又悄悄的在心裡展開，讓我從眼睛看出去的世界，變得更溫柔了起來。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而槍聲，剛剛響起。

出了遠東紡織廠區後，沿著文山路（118線道）往新埔鎮方向前進，過新埔大橋後轉往田新路，繞開鎮中心的擁擠狹窄，再接回118線道。過石光國小後右轉，往竹21線道行進。

本次馬拉松路線如下：

賽前因為練習不夠所以某些部位的肌耐力嚴重不足，上週兩天都參賽梅花湖的疲累，還沒恢復就要參加馬拉松，所以賽前只抱著一個念頭，那就是前面盡量，後面隨緣吧。比完三項的累，是那種全身盡力後虛弱的深層疲累，沒有肌肉酸痛但不容易恢復。跑馬拉松畢竟主要都是雙腳重複落地踩踏，當天比完一定雙腳最辛苦最酸軟無力，但賽前準備得宜，則恢復得較快。

這是我的第一段10公里，6公里左右昆哥追了上來，所以就和他邊跑邊聊了起來。彼此有多久沒有一起沐浴再和煦的晨光中揮汗前進？過去的點滴宛如夢境般不甚真實，但那曾經踏出過的每一步，那些從腳底傳達上來和地面數不清次數的碰觸感，都仍然震動著我的內心，久久不忘。

竹21線道往芎林續行可接上文華街，半馬的折返點即將到來，昆哥和我道別後隨即加速不見身影。

經過有我2年青春回憶的大華技術學院，全馬的第一個折返點設在芎林的鄧雨賢紀念公園，里程總數大約來到16公里。在這段第二個10公里的路程上，遇到久未見的徐大哥。託他的福，邊跑邊聊著，讓我可以暫時把所有的關於體力的煩惱通通打包收進抽屜的深處。

漫無方向的閒談，想到什麼就聊什麼，讓我真想來一大杯生啤酒為這閒散恣意的輕鬆氣氛作為搭配。但在那個的背面，是宛如黑夜冷風中搖搖欲滅的蠟燭般的我的體力，隨時都會熄滅。

前20公里花掉1小時54分，但到了第25公里左右，一切正如預料中的，不是玩笑、不用暗示，如同車子的汽油宣告用罄而即將熄火，我的體力，不，正確的說，我的肌耐力，即將從弱點處開始崩潰。

第22公里多回到竹16號道的叉路口，路線右轉前往第二折返點。這條路是上橫坑路（竹16－1號道）。這條路往山區蜿蜒而上，越過遠方的主稜（石碧潭山～飛鳳山～下橫坑山）就可以到我家了。而各條支稜則像章魚觸腳般分別迤邐而下伸往鳳山溪。

『徐大哥，我差不多了。謝謝這段路有你的陪伴，不然一個人會撐的很辛苦。』我對徐大哥這樣說。第28公里開始我速度下降的很快，兩隻腳大小腿後面的肌肉全都蠢蠢欲動準備抽筋。這一段時間騎車的訓練多於跑步，應該就是會導致這樣的狀況吧。

接下來的路，我又恢復單身…呃，我是說恢復一個人跑步了。這條小路是我個人騎車時最愛的路，每次從我家騎上下橫坑山的稜線，然後一路像溜滑梯一樣痛快的滑下來（以前部落格之單車隨筆中有所敘述），然後心隨意轉，有時候去新埔吃粄條，有時候繞出關西去霍爾咖啡喝咖啡吃加蛋的蔥油餅，或是到芎林吃我習慣的自助餐再回家。對我而言，這條小路，是我療癒的最佳去處。

到達第2折返點，約26公里。

這次沒背相機等物品，只拿了瓶小水壺，怕太多的重量讓我的體力更早衰退。經過補給站也只是補充飲料，偶爾吃塊香蕉沾鹽，第1折返點有發能量果凍，目前為止也不覺得飢餓。

平時慢跑，回到家後覺得自己很辛苦，所以應該多補充營養。參加馬拉松比賽時也一樣，到補給站總是大吃大喝，離開時還外帶才算過癮。之前就是吃太多了，體重一直降不下來。夏天開始恢復清淡簡單的飲食習慣，晚餐也不用刻意吃太多。結果光這樣體重就降下來3公斤。這幾公斤，希望它就像變了心的女友，再也不要回來的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身體根本沒有我想像中的那樣飢餓與飢渴，只要依照運動程度與內容適當補充即可。

拖拖拉拉的抵達坪林國小前的叉路，右轉往中山路上的第3折返點。

日光赤燄如火，我的速度越來越慢，雖然迎面就是一個大下坡，但想快也快不起來，隧道前抽筋正式宣告準備粉墨登場。快抽筋我就停下來伸展，免得硬撐萬一不可收拾就更慘了。

終於到達第3折返點，約30多公里處，接過能量果凍喝完後繼續上路。

(感謝運動筆記拍攝)

走走停停，身體和心裡同時經歷著這份肌肉帶來的痙攣苦痛以及漫漫長路看似永無止盡的煎熬。這個時刻，我總會放手，讓靈魂飄走，然後，琴音乍現。

7、8月我比較早下班，傍晚的時候會陪小孩們在社區散步，我住的這一排房子某一間的小女孩那段時間正在練習某一首歌曲。大兒子在路邊翻翻弄弄找昆蟲，小兒子在周圍赤腳奔跑著。當飛機的音浪從天空湧向大地，小兒子會牽起我的手一起看飛機。

微微的山風吹過，綠意盎然的櫻花樹在夏末搖曳著，琴音卻從樹梢乘著風偷溜過來。閉上眼睛仔細聆聽這首曲子，身體情不自禁的擺動著，只不知是風吹還是抑揚的音符動人？我慢慢的想起來這首曲子似乎曾經出現在生命裡。

……小心翼翼揭開布幔，抬起沈重的琴蓋，在擦拭發亮的烤漆中倒映著的面容，摺好琴鍵布深呼吸屏息，然後手指瞬間落下。清脆的琴音乍現，一切近乎神聖莊嚴而不容侵犯。纖細修長的指尖靈巧閃動的游移著，那是她練琴時習慣的起始曲，就像現在我每天早上都要來一杯自己沖煮的熱拿鐵還要再加上一杯黑咖啡今天才叫開始是一樣的心理作用。

我會坐在旁邊算不上舒服的沙發上等她彈完，樂曲有三個樂章，第一樂章是明亮悠揚的快板C大調。在旁邊聽著的時候，心情都變得特別舒服開朗了起來。屋外清透湛藍的天空深遠無比，學生時代的暑假在那一刻不再感到漫長糜爛，青春意念不再感到躁動難耐，看著她的手指在琴鍵上俐落的來回，我寧願化身為那排琴鍵，任她溫柔的輕撫觸摸。

第二樂章是輕聲細語呢喃般的行板G大調。琴室地毯吸附的陳舊氣味，灰塵在光線下飄蕩游離。迴盪的琴音在心房流轉，新鮮可口的愛情在空氣中蔓延滋長。

第三樂章是稍快板的輪旋曲。這一樂章簡短輕快，她會側過頭來對我淺淺的微笑，現在回想起來那是接近永恆的笑靨，當時看不透她在想什麼，內心充塞著一股慾念只想要輕輕的溫柔的吻她那有點汗毛的上嘴唇。

現在的我把輕浮好動投射到戶外運動去，家裡一角始終都有鋼琴的孤寂身影，從傳統鋼琴到數位鋼琴，唯一不變的，是我再也未能找回青春時愛在當下的愛戀心情。

這首奏鳴曲，是～莫札特鋼琴奏鳴曲K.545（莫札特第16號鋼琴奏鳴曲）。

經過坪林國小往關埔路雲東段前進，路上有幾戶房子寬敞的不得了，本體建築大，花園也大。到後來的房子簡直令我倒抽一口氣的地步，整幢建築豪爽氣派有古風也就算了，那花園…不，簡直可稱之為“森林”的花園，實在大的嚇人。有走華貴雍容、花團錦簇的園藝味道，也有走向蒼勁松林的清新典雅風格。雖說各有風格，但每一戶的氣勢，確實非凡。看多了各家門口的牌坊，想到這些房子應該是一些開墾宗族的古厝吧。